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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摩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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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这就是双龙桥?!还真是钢铁之躯!”

    难得来一次武汉的郑氏子弟渡江之后,便去江夏看到了闻名遐迩的双龙桥。工程并没有彻底完工,但已经不妨碍通勤。

    两边桥头各设有岗亭,车流不繁忙的时候,岗亭内白役并不出来维持秩序,但凡有人抢道或者争抢通过,一般都是伴随一声哨向,白役们如恶狗一涌而出,拎着棍棒就砸。

    这是一部分奖金的来源,考的是罚款,白役们不可能放过。

    “没曾想江夏居然如此井井有条,此路通往哪里?”

    “说是能走咸宁。”

    “能走咸宁就能走蒲圻,这武汉的路桥真是厉害。”

    “听闻那些个在内厂的,还异想天开想在扬子江上修桥。”

    “这可能?”

    “天知道。”

    郑氏的人嘴上说着是异想天开,但武汉的存在,就是异想天开来的。眼前货真价实的钢铁大桥,带给他们的冲击力超出想象,有些郑氏小孩子很是兴致勃勃:“就不怕有人来偷铁么?”

    “两边都有岗亭,谁敢来偷。”

    在武汉的郑氏子弟听了之后顿时发笑,“永兴煤矿那里,还有偷铁轨的,都是被勾了死刑。头一回刑部不批,后来是张公硬顶着上去,刑部最后拗不过,这官司还打到御前去了,最终不还是批复了?”

    “这……偷窃而已,罪不至死啊。”

    有的郑氏子弟脸色发白地看着武汉的族人,他们没闹明白,偷东西居然要被判死刑?这武汉的管理,是不是太严酷了?

    “罪不至死?你知不知道永兴煤矿的铁轨要是出了事,那就不是死一个人两个人。”在武汉厮混久了,自然也晓得很多事情,于是留在本地混饭的郑氏族人对老乡说道,“张公硬顶着要杀人,也是为了震慑。”

    “这……总归是杀之不绝吧。”

    “那就继续杀喽,鸡鸣狗盗之徒,本就让人瞧不起。”

    “说的也是。”

    实际上郑氏的人并不知道当初偷铁轨判死刑的内情,老张并没有强逼着要判死刑,真正推动这个事情的人,是李董自己,刑部是反过来跟皇帝顶牛了几回的,为的就是让皇帝收回成命。

    因为矿山这种地方很复杂,很容易出现冤案,一旦被人栽赃偷盗铁轨,根本没办法解释。谁人多谁嗓门大谁就是对的,情况往往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武汉这里虽说大肆宣扬“铁轨偷的好,小心死得早”,实际操作并非如此,往往还是改成流放。

    反而皇帝却是无所谓,死上几个偷东西的蟊贼,算得了什么?

    最要紧的是,最近几年用铁轨比较多的人,就是李董自己。

    薛大鼎在辽东就修了一条不算长的铁轨,从石城钢铁厂直接接通海港码头。这条铁轨是跑马的,主要运输铁锭、焦炭、木材、皮草等等商品,效率极高,而且是为数不多冬天还能稳定运行的线路。

    今年在天津又上马了一条铁路,目标是延伸到幽州,基本上石城钢铁厂的产量,都砸在这上面了。

    军需、营造的消耗,反而没有多少。

    除了这两条铁轨之外,长安和洛阳也准备彻底改造京洛板轨,三条线路,不管是哪一条,李董都不可能让人偷铁轨,路政司衙门和原先的漕运衙门有点类似。现在也是有钱有人,只是规模小一点,影响力差一点。

    只是皇帝麾下这几年引进的实务官僚,往往都有武汉求学或者“武汉系”求学背景,在“追踪技术”上,那是相当的务实。于是底层实务官吏往往能够反过来影响皇家上层贵族,其中不乏亲王、郡王级的大人物。

    典型就是吴王李恪,如今军方采购的望远镜,主要就是由吴王府提供。而望远镜的效果如何,李皇帝自己心知肚明。

    不能禁绝技术发展,就只能进行技术竞争,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在这个基础之上,自然会演进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组织以及意识形态。

    皇帝对板轨建设从懵懂到清晰,自然会明白新技术对路桥工程的提升作用极大,那末,当麾下走狗传言早晚有一天“永兴象机”能够成为动力源,像一匹匹挽马拖拽着车厢高速前进时候,李世民不但相信,而且是无比坚信!

    他不懂力学,也不懂工程学,当然数学上也没有太高深的领悟,但是,麾下走狗用很粗暴的计算方式,告知蒸汽机车可能在短期内只能在铁轨上奔跑时候,帝王的强迫症就自然而然地发挥了作用。

    这个短期有多短,是十年还是十个月,不重要,但是谁阻拦蒸汽机在他的帝国版图上跑起来,谁去动铁轨,谁就该死。

    贞观朝君臣跟“武汉系”的官商集团纠缠的太深,想要轻松剥离出去,除非暴力冲突,然后各个势力不得已之下纷纷站队,一番角逐,到尘埃落定之时,自然就见了分晓。

    但此刻,怕不是没有“九鼎”的状况下,可能朝廷会让曾经的江南道黜置大使,前中书令长孙无忌主持平叛,而叛军首领之一,赵国公长孙无忌带着江南人马隔江对峙,两个长孙无忌左右互搏,打出狗脑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来如是。

    老张原本曾经有过那么一丢丢小期待,比如说唐朝的商人、手工业者、小有产者、小农能够给力点,能够在不到绝路走尽的时候,就能豁出去搞一把大的。然而这一切自然是没有发生,为数不多发生的大状况,就是一个巨野县,而追究起来,不过是巨野县的牲口们赔本破产……仅此而已。

    于是乎,非法穿越的工科狗不敢说大彻大悟,却也明白过来,不到被彻底摩擦成智障的那一天,甚么革命都是扯淡。

    倘若再度穿越,老张一定要问一问当年英吉利的土鳖们,你们怎么做到被摩擦几百年才假假地掀了桌,掀桌之后,特么的居然还把桌子擦干净,让国王啊女王的继续过来吃饭的?

    贞观二十四年的当口,三十多的张老汉很惆怅,却也明白,这贞观后啊,还没有被摩擦得太久,即便是前隋遗民,武德老汉,掰扯手指头一计算,老子这辈子,还没吃几天饱饭呢,要啥自行车?!

    所以作为权贵资本家的非法穿越狗,不管张德愿不愿意,他得狠狠地摩擦,摩擦工场主、摩擦中小贵族、摩擦手工业者、摩擦中小地主、摩擦小农……不摩擦不长记性,不摩擦没有成长。

    毕竟圣人有云: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大抵是成长的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