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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蓝莲上的起义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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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繁华成林的森林,一座不高的山峰,阳光从天宇落下,照在两道身影之上。

    山峰的下方是一个不小的城镇,城镇有些天/朝上世纪**十年代工业城市的味道,四处皆是一片片各式的厂房,机器轰鸣,其中不时能看到工人们在其中忙活,唯独少了的是,没有近现代那种工业化大生产时吞云吐雾的烟囱。

    这是一个夏日清晨,林间雾气未散,人们已经早起,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从十年之前,那批人来到这里时,这个位于沧澜大陆西南角的小镇,注定会和很多小地方一样开始改变。

    并且,改变的不止是他们的生活,也是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很久以前传到现在的祖祖辈辈命运。

    白初和兰夜立在峰上,阳光已热,微风送来阵阵清凉,两人望着山脚下的工业小镇。

    普兰.兰夜,白初曾救下的那个小女孩,今已长大。

    她继承了普兰家族的血脉,白皙的面庞,西方美人式的五官,每一个分开来看,并不显得多么精致小巧,可凑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健康阳光、耐看的美感。

    她的身材高大,比白初还高上半个头,手脚比常人要长,不过在她身高衬托下,又十分苗条匀称。

    她并不柔弱,皮肤呈小麦色、紧绷着,丝毫不怀疑她的美腿双臂能在一瞬间,打出爆炸的力量,这些非但没有影响她的美丽,反而更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弱女性不具有的健康阳光之美。

    一头微卷的金发没有任何束缚,宛如一条金光粼粼的长河垂落,茂盛浓密,每一根并不如何细腻,反而比常人发丝要粗,在双子阳光映照下,像一片正燃烧的金色火叶。

    只是,她眸子幽冷,碧绿的眼眸好似一汪冰雪寒泉,她望过一眼,便能浇灭人们心中所有的缠绵幻想。

    她一身金色战甲,迎立山风,若太阳落凡,化身为人于世间行走。

    与她一比,白初白衣银发,高瘦的身板,像一轮清冷银月,于峰颠俯瞰大地。

    “老师,我们会成功吗?”

    兰夜轻声问道,她偏头看着这个曾拯救她、带小时候的她吃好东西、教她穿衣、指导教育于她的青年。

    于她而言,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深深地印在了她幼小的心上!

    多年光阴流逝,他如当年初见之时,清冷如月,无波无澜,无悲无情。

    风一吹过,撩起他银色的长发,那一张清秀的脸庞没有表情,他瞥了兰夜一眼,良久才吐出一个字,“难!”

    “为什么?这世界本就不公,难道就不能更改吗?”

    兰夜追问道,她被她的同学们邀请,也是眼下这个小镇的成员之一。

    年轻人总是期望自己能改变世界,却慢慢发现,是自己在被世界所改变。

    “难,不是没有可能。”

    白初平静地道,这个小镇能在十年里初步建设起一定工业基础,他是将他们付出的点点滴滴记录在了眼里。

    “你们的力量太过弱小,你们想要改造整个世界,最终要对抗的力量太强。”

    白初意有所指,兰夜神色一黯,二十五年之前,那三位战斗的冲击,即使是在沧澜北方的息夜之城,也能感到那种庞然巨力。

    与这等强大的力量一比,他们就像是初生的婴儿,毫无反抗之力。

    当年,她生若怪物,被父母遗弃,若非普兰家族强大的血脉,早已化成了白骨多年。

    这些年,她走过不少的地方,亦看见有婴孩被随意扔在路旁水沟,无人收留,那饥饿寒冷导致的哭声,令人闻之揪心。

    这让她想起了孩提时自己的往事,也是她答应同学来此的缘由!

    “老师也不能对抗吗?”

    兰夜希翼地看向他,白初摇了摇头,“神天之境,我仅能自保。我只是一个游弋在时光中的见证者。”

    白初手指一指山脚下的小镇,话锋一转,“你如今看到这小镇充满生机活力,一片繁荣向上之像,你恐怕也不会想到可能的结果。”

    “什么结果?”

    兰夜追问,心中微微震动。

    白初没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你们所要建立的制度和世界是什么样?你们的最终梦想又是什么?”

    兰夜低头沉思,在心中自问,她和同学们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很多次,很像二十世纪初那些为中国醒来而追逐道路的革命者,他们能说会道,心中的梦想远大,他们也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甘愿为之奋斗。

    但是,然后呢?民国那帮人究竟建立起的是怎样一个国家?

    况且如今,还是在高等武力的异世!

    “我们想要建立一个公平公正,人人能穿衣,人人能吃饱,没有压迫歧视,没有抛妻弃子的世界!”

    兰夜抬起头,双手握拳,脸色坚毅,很难想象那个一直冷漠的小女孩,会变成一名立志远大的起义者。

    “你们想要建设大同世界?”

    “是的!”

    “你们想要人人公平公正?”

    “是的!”

    白初点头,又摇头,他望向苍茫的天空,大同世界,人人平等公正,快乐发展,哪里有这么容易?

    “老师觉得不可能吗?”

    兰夜攥着拳问道,白初肩膀上的苍鹰微眯着眼,它被白初当宠物养好多年了,也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

    “他留给我的记忆里曾经提过,绝对公平公正代表的是无情冰冷,只要人还有**,是不可能做到世界大同的。”

    “为什么?”

    女孩儿忽略掉白初所说的“他”,眼神倔强,咬着牙,幽泉般的眸子紧盯白初。

    “你们看到了世界不公,你们如今是站在底层大众的角度上考虑,因此想要改造世界,按照你们所构想,铸造一个社会大同的世界。”

    兰夜仔细听着白初在讲,白初从不给他们上政治思想课,一直以来,他们的构想都是源于对世界不公引发的不满。

    “我们撇出其他的外部因素不谈,假设你们建立起了那样一个国度世界,你怎么去保障它运行的公平公正?”

    白初出问了,兰夜张口就回答,“我们当然是立法,树立规矩,有人违背就惩罚。我们需要立法者、监督者、以及执法者,几方共同督促。”

    白初好似想要笑,无神的眼中略微波动。

    “那如果是你们犯法,或者你们这些人中的后代犯法呢?你真能确保人人还都公平吗?”

    “这……”

    兰夜说不出口,她不敢说能,她本就冰雪聪明,转眼明白了白初想要表达什么。

    她和她的同学们,想要建立起一个完全公平公正的大同世界,想法本身没有错。

    若真有一天,他们推翻了现在的阶级,那么不管构建怎样的制度和国家,身为创造建设这个国家的人,必然会成为这场变革中的成功者,甚而会成为新的统治阶层。

    可是在未来的某时,这些高位的统治阶层掌握最先进的科学、最强大的武力、最丰富的资源,他们还想要公平公正吗?

    那时候,坐的位置不一样,想法不同,屁股坐在地方的差异,决定了脑袋思路。

    问题来了,他们想让自己和自己的后代家族千秋万代,又该怎么办?干掉他们?再一次次循环往复?万一双方实力对比悬殊,打不过呢?

    兰夜一脸纠结矛盾,她望了眼山脚下,她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如今淳朴的人,将变成追名逐利、贪图富贵美色的人。

    人,是很复杂的生命!

    “老师,你觉得我们的想法错了吗?”

    兰夜颇为沮丧,低垂着头,一头金发像金色瀑布倾泻下来。

    “没有错,我只是想告诉你,完全的公平公正是不可能的,至少你现在做不到。”

    白初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他的记忆数据里,那只是一种假设可能,大同了、共产了,就公平吗?

    “并不是不可能,而是很遥远。人心是难测的东西,你看着他们现在和你一起努力,等他们掌握到一定权力荣华,可能就不是这样。”

    白初漫步在山峰上,天空的白云飘过,地上的风吹青草摇,兰夜在那里怔怔出神。

    “那我们该怎么做?”

    兰夜似喃喃自语,却是在询问白初。

    “分清楚问题的主次,你们目前面临的是外部压力,需要生存,还谈不到以后。希望你坚持自己的梦想,不要轻言放弃。”

    白初回过头来,兰夜抬起头,目光却没有对上,交错而过。

    “当年一诺,二十五年,已足以偿还。我给你一个忠告,没有绝对的实力和势力时,不要轻易将你的想法透露给别人,可以看,可以听,可以做,不要参与任何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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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的清晨,白初离开了,带着他禁锢的那只苍鹰一起走了,一片银色的枫叶信纸在了兰夜手中摊开。

    她推开窗户,窗外鸟语花香,阳光正好,她的老师,养育她二十多年的那人,如同他拯救她来时,又在悄无声息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