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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心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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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宋郎中来看望我的病情,发现我几乎痊愈了,很是讶异,扯着一把胡须惊道:“老夫行医五十余年,第一次遇见患头疯者,像王爷这样不愈而治的,真是周朝一大奇闻啊!”

    我听得脑门冒汗,面上却笑道:“约莫是本王这些年积了不少阴德吧……”

    宋郎中听罢,把脉的手顿一了下,随即点头附和道:“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王爷一定是行了许多善事,才有如此福祉啊!”

    我擦擦汗,厚着脸皮称是。

    虽然我的头风症好了,但是宋郎中依旧不放心,害怕它会复发,于是又写了几味药,吩咐碧朱让我按时服下。

    送走宋郎中后,碧朱携花百岁去药坊抓药材来煎煮,她们没走多久,秦川就从梁上跃下,理所当然地坐到我床边,直接抬手拿起案上的茶杯,毫不避讳地呡了一口,挑眉悠哉道:“这碧涧倒是清凉解暑,香得很啊。”

    我靠着床沿闭目养神,不置一词。

    秦川见我没反应,便将瓷杯放下,语气里有一丝不怀好意:“你打算如何处置沈安然?”

    我仍是闭着眼,开口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处置他?”

    秦川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了一声,道:“毕竟,他背叛了整个安陵王府,也背叛了你。”

    我微微睁眼,晨曦的柔光渐渐射进眼来,看到几道朦胧的晕彩,似梦似幻。

    我吸了一口气,故作淡然道:“贸然处置他,也只会打草惊蛇罢了——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秦川用手撑着一张清隽的俊脸,歪头揶揄道:“你是想放长线,还是想放过他?”

    我看着他,略有纠结,思索良久才缓缓开口,逐字逐句道:“他想助青阳王,而加害于我,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秦川一愣,转而笑道:“看来你不算太傻。”他停顿片刻,垂眸继续道:“也并没那么喜欢他。”

    我怔了怔,忽然朝秦川浅笑道:“对,你当了我那么多年的侍读,早应当明白——我只喜欢忠诚于我的人。他既然欺骗我,背叛我,便也就没什么让我喜欢的了。”

    秦川听罢,上挑的凤眸弯成了新月,双目直直地望着我,含笑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我猝不及防地打了个激灵。

    嗯?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了?

    沈安然的背叛确实让我厌恶反感,但……

    这和“喜欢秦川”貌似没有任何直接的逻辑关系啊!

    就算我讨厌沈安然了,我就必须要喜欢秦川吗?

    没道理啊!

    秦川……和……沈安然……

    我低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后,轻轻摇了摇头。

    秦川挑着玉眉,笑得有些酸涩:“阿昭,这不公平。”

    我默默垂下眼睫,挡住他炙热的视线,有些哀忿道:“秦川,和你分别这么多年了,我也经历了许多事情,虽然很多事都是得过且过,悟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至少明白一个道理:情感一事,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不是相遇得早,就会喜欢得多,也不是受到背叛挫折,就会不再喜欢。

    恨只恨,我和沈安然终于某天相遇市井,然后是缘是劫,全是命数。

    下毒也好,背叛也罢,我对沈安然的行为有疑惑、不解、愤怒、怨恨,却始终放不下喜欢他的心情。

    所以,对于秦川的问题,无论我怎么回答,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我始终骗不过自己的心。

    秦川此时异常缄默,这让我忽然有些紧张,也有些担心,被我这样屡次拒绝,他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便站起身,直径往屋外走。

    我一惊,朝他的背影问道:“你要去哪里?”

    他侧首,初晨的微光从窗棂的缝隙射进来,精细地剪裁出他美好的轮廓,他回眸的那一刹那,给了我一个醉人的笑容。

    “当然是,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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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自己此刻心跳得太快,像怀里踹了七八只兔子——畏惧,忧虑,怯弱……我知道自己害怕再次失去像秦川这样衷心的朋友,既不舍又难受,于是本能问道:“那你还会到这里来吗?”

    秦川转回头,不去看我,语气似有一丝轻佻,或是一丝落寞:“也许吧——这全看本大爷的心情!”

    “那……”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房门却砉然打开,刺眼的白光充满了暗沉的屋内,我一个失神,秦川便在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我在秦川离开之后,心情一直有些低落,内心惶恐不安着,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明明头风症痊愈了,我却总是头疼胸闷,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我知道这样选择,很对不起秦川,但我万万不能在没有放下一份感情的时候去接受另一份感情,这样做,无论对谁都是伤害。

    望着从盈到缺的皓月,我怅然思索,如果当初没有遇到沈安然,该多好啊……

    最近的沈安然忙于公事,却也隔三差五地前来探望我,可每当我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总觉着视线模糊不清,在我面前的,分明是那张看了三四年的面容,而我却觉得陌生,甚至想躲开他的视线。

    是否沈安然早已将我看穿?是否我所有的把柄他都知晓?是否这三四年来他一直是逢场作戏?是否……

    我望着沈安然,心中满是困惑,张张嘴却连一个字都问不出。

    与其说是害怕崩盘,打草惊蛇,倒不如说是我害怕听到残酷的答案,即使那是真相。

    而每次与他对话的我,反而成了戏子,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的猜忌藏起来,一边细心应付他,一边斟酌他的字句,生怕自己漏判了一点情报。

    不再信任沈安然的我,变得不像个我。

    此时我眼中的沈安然,也不是当年的沈安然。

    一日,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轻声询问我:“王爷近来身子如何?可有抱恙?”

    我微笑道:“本王身子硬朗,已无大碍,沈公子多虑了。”

    他点头,眉眼舒展道:“王爷后日便可继续入朝复职,这实乃王府一大喜事。”

    我附和地笑着,却不知道沈安然此时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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