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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息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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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商又纳新妃了。

    新妃来自息城,是息城城尹息公最小的女儿。因此,大家都称新妃为息妃了。

    息妃只有十四岁,虽然年龄小,但由于发育早,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了。有一天,楚王突然莅临息城,并指定要到城尹息公家休憩。息公深知楚王的威严,一时间手忙脚乱,鸡飞狗跳,全府上下惶惶然乱成了一锅粥。当楚王与令尹昭阳已经到了息府时,息府迎接贵客的准备工作竟然还没有结束,入眼仍然一片忙乱。忐忑不安的息公,一想到楚王即将大怒,不禁脸色发白、双腿打颤。不料,楚王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众人,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声“喝杯茶吧!”,便率先向息府会客厅走去。息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急忙跟了上去,吩咐下人快快奉上府里最好的茶。

    楚王落了座后,静静地品着茶,竟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提。息公望着这个传说中的魔王,实在搞不明白他突然闯府的目的。楚王当然是有目的的了,只是不能告诉息公罢了。原来,有人密告楚王,说息公经常与申、陈、蔡等地的城尹秘密聚会,想要叛乱。以楚王对息公的了解,楚王根本不相信胆小如鼠的息公会叛乱的。但告密者言辞凿凿,疑心病一向很重的楚王又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令尹昭阳献计道,何不突然闯府,以试真伪。楚王深以为然,便带着数百铁甲军和几名重臣便突然来到了息府。当楚王看到息公如此胆小的样子,就已经完全放心了。这样的人都敢造反,那天下人都能造反了。为了多少给息公点面子,楚王决定喝一杯茶就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候,一件对息府来说极为重要的事情发生了。息公的小女儿听说楚王来了,一时好奇想偷偷看一眼这个人人都怕的大王到底长得什么样。结果她果然看到了楚王,而楚王也看到了她。好色的楚王对息家的小美女一见钟情,不顾年老体衰,说什么也要再纳一个新妃。胆小的息公哪敢违逆王命,只好点头答应,并在楚王派人催促下,匆忙地把女儿送进了王宫。

    息公并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一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去陪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就心如刀绞,暗自垂泪。府里的另一些人则相反,以为是好事。用一个女子的幸福换来息府的平安和强大靠山,怎么看都是巨大成功。不过,所有人都把息妃当成了牺牲者,都愿意为其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作为当事人息妃却与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总归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嫁一个人人都怕的楚王岂不是更有趣?楚王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又有什么关系?你说一个是年老的狮子,一个是年轻的绵羊,你怎么选择?女仆对这样的问话目瞪口呆,完全不知如何回答。然后,息妃用肯定的语气自问自答道:我选择狮子。

    息妃入宫后,没有体味到失落和痛苦,更没有陷入悲惨世界的觉悟。老头对她很好,搂着她,哄着她,虽然第一夜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下边的身体并带来剧烈的疼痛,让她害怕地大叫起来,但忍一忍就过去了。在她看来,以她良好的身体素质,这样的创伤算不了什么。然而,楚王太老了,勉强与息妃同房几次之后,就感觉头晕耳鸣、四肢无力,后来又同房几次,就彻底不举了。刚强的楚王不愿意在年轻的妃子面前露出尴尬的疲态,就再也不与息妃同房了。不过,楚王实在太喜欢美丽活泼的息妃了,每天与息妃呆上一会儿,就感觉十分轻松惬意,而且常常能让他回忆起年青快活的日子。从不对人假以辞色的楚王,对息妃百依百从,呵护有加,温顺极了。一老一小不像是一对夫妻,倒更像一对祖孙。宫里众人对此皆面面相觑,不知是息妃狐媚有术,还是楚王搭错了神经,吃错了药。

    郢都的百姓对宫里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在他们看来,这次老少配的婚姻就是一场典型的悲剧,一个美丽善良的柔弱女子落入到残暴楚王的魔掌,用大腿去想,也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悲惨!

    对息妃的同情让他们联想起三百年前楚宫中的另一个息妃,那个被后人称之谓桃花夫人的息妃与现在的息妃是老乡,都来自于息城。她的凄美故事,数百年来一直在楚人中广泛流传。

    故事发生在楚文王时代,那时候的息城还是息国,国君是侯爵。公、侯、伯、子、男,侯爵是二等爵位,很高了。楚国国君才是子爵,是四等爵位。当然,那时的楚国已经非常强大了,非息国可比,而且在楚武王时代,就擅自称王了,也不会去在意什么侯爵子爵的高低了。不过,在意不在意是另一回事,从出身看,息国显然远远高于楚国。

    息侯十分幸运(从后来看是十分倒霉)地娶到了陈国的公主。由于陈国是妫性,所以公主到息国,就被称为息妫。息妫有绝世之貌,目若秋水,面似桃花,丽若芙蓉,雅比芷兰,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美女,也是中国历史上十大美女之一。年龄很大的息侯抱得美人归,欣喜非常,视息妃为珍宝,虽然也是老少配,但也能尽享鱼水之欢,非常恩爱。

    如此过了三年,息妫静极思动,经息侯同意,回陈国娘家探亲。在回国的路上正好路过蔡国,而息妫的姐姐正是嫁给了蔡侯,息妫于是顺路去看了姐姐。万万没想到的是,年轻的蔡侯在宴席上一见到息妫,就惊若天人,一时春情萌动,在席上言语轻佻,竟动手动脚调戏起自己的小姨子来。息妫大怒,拂袖离去,宴席不欢而散。回到息国后,息妫自然要把蔡侯的无礼禀报给息侯,息侯怒火中烧;所谓龙有逆鳞,触之则跳,息妫就是息侯的逆鳞。觊觎息妫,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但是蔡国比息国强大啊,打不过人家啊。

    久思之后,息侯心生毒计。他派人告诉楚文王,蔡侯阴蓄兵甲战车,欲犯楚境,息国愿以己为饵,助楚攻蔡。楚文王大喜,本来就想兼并周边小国,苦无借口,真是天赐良机。于是文王派兵佯攻息国。息蔡两国本来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又有连襟之谊,年轻的蔡侯不疑有它,果然率兵来援。其结果可想而知,蔡侯中了楚兵的埋伏,被生擒活捉。成为囚犯的蔡侯得知事情的缘由之后,愤怒异常,便对楚王进言道,息侯之后,貌美如花,绝非凡姝俗艳可比,大王宜纳之。文王听闻,不禁心动。于是又寻了一个借口,出兵灭了息国,抢了息妫。引狼入室的息侯虽然因息妫之故,苟全了性命,但宗庙被迁,爱妻被夺,国破家亡,情何以堪,不久郁郁而终。

    文王对息妫十分恩宠,入宫后直接册封为贵妃,而且椒房专宠,溺爱无两。之后,息妫为文王连生两子,文王大喜,册封息妫为王后,而息妫的两个儿子也先后登上国君之位,就是历史上的堵敖和成王。但是,始终有一件憾事令文王不快,那就是息妫入宫之后,从无笑容并且很少说话,多次询问,也无下文,文王为此十分焦躁。正当文王无可奈何甚至绝望之时,大美人终于开口了。息妫告诉文王,作为女人,身事二夫,实在是尴尬屈辱之事。然大王恩宠,又有二子,妾身非草木之人,怎能不知大王厚意?只是一直有两个心愿未了,使妾身无法放开心怀承欢于大王。楚王连忙追问。息妫答道:“一是大仇未报,仇敌蔡侯仍逍遥于世。二是息侯子嗣漂流在外,有继断绝灭之忧。忘大王为妾身解忧。”楚王道:“些许小事,举手之劳,寡人马上就办。”楚王遂再次发兵,灭蔡国,诛蔡侯,并蔡于楚。又迁息侯一脉重返息地,恢复宗庙,并恩准其后代可袭任城尹,永镇息城。两件事都办的十分漂亮,终于让息妫重现笑容。对楚王变得温柔顺从,楚王大悦,夫妻再赴渔水之欢,恩爱甜蜜,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也许息妫命带克夫,好日子不长,文王竟一病不起,撒手归天,息妫又成了寡妇。好在两个儿子先后登上国君之位,自己被尊为文夫人,总算是修成了正果。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文王之弟,楚国令尹子元,竟然惦记起自己的寡嫂了。先是言语挑逗,接着软磨硬泡,后来更是强搬入宫逼寡嫂侍寝了。此时的息妫早已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而是历经沧桑,有过数次政治风波经验的****和一国之母。面对危机,沉着冷静,暗中联系军中射师斗廉和朝廷重臣斗谷於菟,终于将子元袭杀。而文夫人的机智勇敢一时有口皆碑,传为美谈,也多少冲淡了笼罩在息妫身上的悲剧色彩。此后,息妫淡出宫廷的权利中心,安心静养。她心地善良,怜老济贫,赢得了郢城百姓爱戴,皆称其为桃花夫人,死后更立桃花夫人庙,世代祭祀不绝。

    息妃当然知道桃花夫人的故事,但她并不觉得自己与三百年前的桃花夫人有什么相似之处。楚王虽老,但就像祖父一样对他娇宠溺爱,她有什么不知足呢?而且,后花园好大呀,怪石假山,奇花异草都是她从没见过的。于是,小桥流水有了她赤足洗濯的身影,曲径回廊飘出她嬉闹玩耍的笑声,老国王慈祥的目光就像迟暮的夕阳,温温的普照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生活如此的舒爽和惬意。

    一日,楚王看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十四岁少妇,正在草丛中追逐翩飞的蝴蝶,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把息妃喊到了身旁,问道:

    “息妃,你就没有想过向寡人提过什么要求吗?”

    息妃看向已是满脸老态的楚王,天真的道:

    “没有啊,那妾身可以提什么要求呢?”

    “比如说,你现在还是美人身份,可以要求寡人册封你为贵妃呀,再比如说,你父亲才是一个普通的城尹,可以让寡人提升他为上柱国或者大司马、上官大夫等更高的职位啊,还比如说,寡人可以让你的兄弟们都入朝为官,一个个都成为大夫、将军呀。”

    息妃摇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谢大王的好意,但是,美人与贵妃又有什么区别呢?妾身根本不想争名夺利,这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妾身的父兄胆小怕事、庸碌无为,能够守住祖业就不错了,封他们为大官并不是什么好事呀。妾身确实提不出什么要求。”

    楚王道:“寡人百年之后,爱妃可有打算?”

    息妃脸现惊惧之色,问道:“大王会死吗?”

    楚王苦笑道:“你真是一个孩子啊。人怎么会不死呢?寡人死后,爱妃在王宫中孤苦无依,可如何是好?”

    息妃道:“妾身可以回息城吗?”

    楚王道:“不可以,你是本王的爱妃怎可离宫?而且你年纪尙轻,又无子嗣,更是本王喜爱之女,寡人死后,你八成要为寡人殉葬。”

    息妃大惊,泣道:“大王一定会长寿不死的,妾身也不想死。”

    楚王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双目看向远方,缓缓说道:“爱妃青春年少,不愿为寡人殉葬,亦在情理之中。寡人也不忍呢。若不想殉葬,只有一法,爱妃可愿意?”

    息妃恭声道:“请大王明示。”

    楚王道:“爱妃须有一子方可。”

    息妃急道:“那大王就快快让妾身有孕,早诞王子。”

    楚王幽幽一叹,苦笑道:“寡人老了,已不可能让爱妃有孕了。寡人之意,爱妃可以从众王子中,选一个已丧生母的王子为自己的螟蛉之子,庶儿可保无虞。”

    息妃道:“妾身对宫中之事一无所知,到哪里选去?尚请大王做主。”

    楚王道:“寡人早已为你谋划好了。爱妃可知后花园的碧游宫吗?原来的宫主本是寡人贵妃,两年前因故去世,留下一子就是寡人的十九子,名叫熊接舆,今年仅有八岁,此时正在市南山学艺。计算时间,近日也该接他回宫了。此子诞生之时,天现异象,必是大贵之人。爱妃若能认此子为义子,后福不浅呢。”

    碧游宫宫主郑姬之事,息妃也有耳闻,却不知还留有一子,而且只有八岁,正是合宜,其他王子,年龄最小的恐怕也与自己年龄相仿吧。想到这里,息妃连忙乖巧的跪拜下来,磕头道:“谢大王恩典,谢大王成全。”

    楚王目视前方,面沉似水,久久不语。

    第二日上午,楚王在自己的寝宫召集了身边的几个重臣,包括首席大夫、楚国令尹昭阳、铁甲军统领景伯伦,左徒屈突、上官大夫昭仪等。楚王平静的看着重臣,沉声道:“寡人决定近日将十九子熊接舆迎接回宫,令美人息氏收其为螟蛉之子,以恤孤子之心,以成抚养之功。因十九子在市南山与寡人的曾叔祖市南先生学艺,约期已到,市南先生乃护国神人,身份尊崇。特命令尹昭阳代寡人与市南子先生洽接十九子回宫之事,以示隆重,以彰恭敬。另外,昭阳应于近日整修碧游宫以备十九子和息妃居住,一旦克期完工,即择日上山迎接十九子。”

    众臣听闻,面面相觑。他们搞不明白,楚王为何要大张旗鼓地迎十九子回宫。十九子熊接舆是何许人,众臣无不心知肚明。正是因为这十九子,二年前太子章失位,景龙被黜。十九子的外祖父因叛乱被杀而且被诛灭九族,其母坐株连之罪,自缢身亡。这可是大仇,尽管十九子年龄尚小,长大成人后又谁能保证不记恨复仇?现在,楚王突然厚待十九子,凡参与此事的大臣们一定会惶恐不安。

    更为关键的是,太子章被废后,楚王一直未立太子,眼看着楚王逐渐衰老,众臣早就提出紧早立太子的建议,只是楚王始终没有决断。今天,楚王让宠妃认十九子为义子,又要高规格迎其回宫,此是何意?

    令尹昭阳见众大臣震惊之色,已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但楚王究竟何意,他心中也无把握。因此须得尽快弄清。楚王虽然脾气暴烈,但昭阳乃两朝老臣,二十年令尹,他并不惧怕楚王,跨前一步道:“十九子回宫虽是大事,但楚国更有大事需王决断。”

    楚王已知其意,翻翻眼皮,不耐烦地说道:“寡人知道了,众爱卿先退朝吧。”

    昭阳跪在地上,磕头有声道:“不立太子,朝野不安,一旦众王子群起觊觎之心,祸在不测,楚国将有大难。”

    楚王须眉皆张,勃然大怒,厉声道:“不可蛊惑人心!寡人未死,何乱之有?太子乃国之根本,岂可一时决断?寡人尚需斟酌,尔等勿言!”

    众臣无语,垂头丧气,纷纷拜辞而去。

    铁甲军统领景伯伦一回景府,立刻闭门谢客,并把家宰叔伯通招呼到眼前,密令他立刻派人把景氏宗族的重要人物召集回府。二个时辰后,在景府密室内,宗族里重要人物除未在郢都之外,全部到齐。分别有景氏族长、铁甲军统领景伯伦、景伯伦长子、上柱国、楚国三军之帅景虎;景伯伦次子、宛城城尹景云;景伯伦堂弟、郢都西城尉景伯忽;景伯伦三子、鸾台三等侍卫景龙;景虎妻弟、中军射师斗风;家宰叔伯通等六人。景伯伦轻咳一声,首先开口说道:“把你们找来,是有重要事情相商。今日大王在寝宫中宣布,让其宠妃息妃收十九子熊接舆为螟蛉之子,并令昭阳高规格迎十九子回宫,其意甚明,必立十九子为太子。而我景氏家族与十九子有灭祖杀母之仇,一旦十九子羽翼丰满,获得王位,我景氏家族便有覆灭之危。此乃生死存亡大事,须得早作计较,预先决断。”

    景龙“哼”了一声,率先道:“乳臭未干小儿,杀了便是了。”

    景虎用凌厉的目光瞪了一眼自己的三弟,冷声道:“你不是杀过了吗?你丢人现眼还不够吗?除了杀人你还会干什么?如果一个杀字就可以解决的话,何必聚在一起商讨呢?这是一个用屁股都会想明白的问题。你的脑袋不如砍了喂猪。”

    景龙最怕就是自己的大哥,挨了骂却只能赔笑,再也不敢随便插言了。

    射师斗风瞥了一眼自己的姐夫景虎,轻声道:“十九子的外祖父可是罪臣郑伯。当年诛杀郑伯全族之时,可不都是你们景家出力,我们斗家,还有昭家,屈家可都有份。这些家族我想都不会愿意让十九子当太子吧。想那十九子在朝野毫无根基,我们只要稍稍联络,反对之声就会如潮涌一般,大王再独断,也不能不有所顾忌吧。”

    景伯伦叹道:“斗射师还是不了解大王啊,他若下了决断,又岂会顾忌朝野反对与否?”

    景虎道:“不顾忌也得让他顾忌,大王已经老了,他不想身后事吗?他不怕死后各大家族造反吗?”

    叔伯通道:“斗射师其实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够,如果我们能够推出新的太子人选,那就师出有名了。”

    景龙禁不住插言道:“太子章虽被废,但大王对他旧情未断,现在经常召他入宫叙旧。太子章勇悍果敢,又有军功,三军多有拥趸,我们提出恢复废太子之位是有可能的。”

    对景龙的插言,景虎并没有叱责,显然景龙的提议深合众人的心意。太子章本就与景氏一体,恢复其太子之位对景氏最有利。

    景伯伦见众人再无其他建议。便用决断地语气说道:“我看老三的建议可行,就不需要再讨论了。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景虎负责联络三军将士,景云负责联络宛、洛、荆、郧、庸等五地的城尹、贵族和缙绅,斗射师负责联络斗氏各家,传递信息均用西城伯忽的驿站,以防泄密。在十九子回宫之日,一起上言要求大王恢复熊章太子之位。有劳叔伯通起草上言书简。”

    众人齐声称“喏”,便各自散去,一场夺嫡风波就此拉开序幕。

    就在景府密议同时,昭氏家族也开始了行动。在昭府的密室里除了昭氏家族的重要人物之外,还有屈氏家族的关键人物。昭氏与屈氏一向通气连枝,大事上共同进退。今天在一起议事的主要有:

    楚国令尹,昭氏家族族长昭阳。

    楚国左徒,屈氏家族族长屈突。

    左将军,屈突长子屈完。

    一等侍卫,铁甲军第一统领昭阳长子昭虎。

    上官大夫,昭阳之弟昭仪。

    此外,两家家宰也一同随府主参加了密议。

    昭阳把今天楚王寝宫发生的事情向众人通报了一遍,之后面带忧色地说道

    :“自太子章失位以来,大王一直未立太子,致使朝野暗潮涌动。今日大王突然看重十九子,显然有欲立十九子之端倪。此事十分不妥,万万不能让大王行此糊涂之事,事关楚国安危,不可不预做打算。”

    昭虎问道:“父亲大人,为什么不可以立十九子呢?十九子天生异秉,还是市南先生的弟子,长大后定非常人。而且十九子在朝廷毫无根基,将来肯定不会党同伐异,不比那些到处拉帮结伙的众王子要好吗?”

    昭阳叹道:“十九子有三不可立。其一,大王已届垂暮,恐难久持,要想维护国家稳定,立太子的第一原则应该立嫡以长。王子熊章乃已废太子,不需考虑。二子熊通,三子熊耳,六子熊完,九子熊槐乃是王子中年龄较长的。但是,二、三、六三子或者愚钝,或者是废太子余党,或者残废,而且皆为庶出,出身低贱,均不合适。唯九子熊槐,乃黄贵妃所生,又是王后义子,今已十五岁,聪明卓异,胸有大志,礼贤下士,好学不倦,是最合适的人选,非十九子可比。其二,十九子外祖父是郑伯,郑伯一案牵连甚广,个中详情至今还扑朔迷离。昭、景、屈三家均曾参与其中,更不用说那些平叛将领了。十九子一旦立为太子,众家族及相关大臣何以自处?待其登上王位,要是重究此案,岂不是一场绝大的风波?左将军是平叛魁首,将来拿什么来免祸?因此十九子绝不可立,否则,必将引起朝廷震荡,众臣不安。其三,老夫曾夜观天象,并以神龟占卜多次,都显示十九子不会久在朝廷。其师市南子更是仙道之流,曾为求道而弃太子之位,十九子求道之心若与乃师相同,得太子之位之后,一旦效仿其师,长大之后弃位而走,楚庭岂非又要大乱?有以上三点,十九子绝不可以被立太子。”

    众人听到昭阳条缕清楚的分析,纷纷颔首,深以为然。

    左将军屈完道:“平郑之乱,我虽然是主将,但景氏乃是首谋,想必景氏也一定会有所动作,必能全力阻挠十九子上位的。”

    顿了顿屈完又道:“十九子既然如此难缠,长大后亦是祸患,不如寻机除掉。”

    屈氏族长屈突忙道:“吾儿不可,我等岂能作此恶事?我屈家只有公敌,没有私仇。王命所在,不存私心,只要无愧于心,又何惧之有?”

    昭阳道:“左徒大人所言极是。我们不但不能图谋十九子,而且还要与之交好。十九子决非常人,将来必是异能之士。诞生之时,天生异象乃老夫亲见,非同寻常。趁其年幼,多加爱护,种下善因,这才是深谋远虑之策。”

    昭虎赞同的点点头,然后问道:“景氏对十九子必有相害之意,我等将如何应对?”

    昭阳并没有直接回答昭虎的问话,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郑重说道:“应对之策共有三条。一是联络昭、屈、项、叶四家,共举九子熊槐为太子。二是结好十九子。老夫已经奉王命整修碧游宫并迎十九子回宫,这自然是联络感情的良机,老夫定当认真谋划。此外,左徒大人近日可请求大王,找到郑姬埋骨之处,重修墓园,虽不能葬于荆山王陵,但可在附近就近建墓。此等善举要以息妃为名,以示我等并无私心。昭虎身为一等侍卫,出入宫庭,对十九子要多加维护。至于景氏谋害之举,老夫以为不必担心,景伯伦与景虎绝不会这么愚蠢,难道他们忘了太子章是怎么被废的吗?三是老夫判断景氏必然极力想复废太子之位,对此,我们要全力阻止,决不能让残暴的熊章复出。以上三条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众人均无不同意见,于是才纷纷散去。

    十九当然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回宫,就引来如此大的政治暗潮。而此时的碧游宫也正在紧锣密鼓的整修着。息妃闲来无事,便亲到工地进行指导。息妃提出,整修不要奢华明丽,而以朴素典雅为主,并为十九增设了独立的书房、清修室、练剑室、兵器室、会客房等等,而对自己的居处则没有提出过多要求,只是以简单实用为好。由于新建的不多,主要以改造装饰为主,所以整修工程进展很快。不到一个月,就全部竣工。这一日,令尹昭阳亲到碧游宫验看,一切无误后,便告诉息妃,准备翌日便迎十九子回宫,楚王将与息妃一同在渐台召见十九子,并举行认母之礼。

    息妃心里不禁有点慌张,兴奋之中夹杂着忐忑。息妃从来没见过十九子,但自从楚王提出认子一事后,息妃经常到碧游宫去询问那些见过十九子的太监和宫女,脑海中不断勾画十九子的形象。在息妃的想象中,十九子是一个活泼可爱但又有点淘气的英俊男孩,天赋异禀,桀骜不驯,长大后必大有作为,是楚国未来的栋梁。息妃对十九子的性格有点把握不准,对认母之事能否顺利担心不已。毕竟息妃也不过才十四岁,对未来如何与十九子相处虽然想了很多,但大多很朦胧甚至是有些孩子气。不过一想到十九子年幼丧母,就不禁母爱泛滥,眼里蓄满了眼泪,下决心要给予十九子十二分的关爱。

    前几日,左徒屈突让管事太监给她捎话,告诉她已经以她的名义重修了郑姬的墓,并已征得大王同意,她可以用义母的名义,同意十九子认母之后去拜祭自己的生母,至于息妃是否伴同,完全自便。对这件事,息妃十分感激屈突,认为屈突是个大忠臣,而且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令人尊敬的长者。

    为了获得支持,从不在意人情世故的息妃竟破例的专门拜访了王后田氏。王后对息妃的到来略有意外,态度上谈不上热情,也谈不上排斥,柔和中显出的全是平淡。不过,当息妃提到十九子时,王后的语气中充满了关爱和悲悯,一边叹息着,一遍叙说郑姬的贤良和不幸。对于息妃认子一事却无任何评说,甚至连恭喜之类的语言都没有。在王后看来,息妃认子只是一种形式,是宫廷斗争的需要。息妃岂会真的去照顾一个孩子?连息妃还是一个孩子呢。息妃没有听到自己希望听到的祝福和如何做母亲的教导,内心十分失望。静静地听完王后的叙说之后,礼貌的起身告辞。然而,正当息妃快走到王后寝宫门口时,忽听王后说道:“息美人,请等一等。”

    息妃诧异的停住脚步,不知王后还有什么吩咐。

    王后神色略有犹豫,顿了顿,然后平静的说道:“息美人年龄太轻,照顾一个八岁的孩子实在是勉为其难。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哀家准备把身边的宫女紫燕派到碧游宫,紫燕与十九王子原本就很熟悉,就由她来照看小王子吧。”

    息妃怔住了,看向王后逐渐变得很坚决的目光,心里已经清楚,这并不是与她商量,而是王后的懿旨了。她不认识紫燕,但王后说了,紫燕熟悉十九王子。虽然息妃不愿意接纳紫燕,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王后的美意。于是,息妃只好对王后轻轻的拜了拜,道,“谢谢王后,妾身一定会与紫燕姐姐好好相处,共同照顾好十九王子。”说罢,悄然离去。

    第二天,正是十九子回宫之日,一大早,渐台的怀庆殿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今天,就要在这里举办十九子的认母仪式。到了辰时,各王子与各贵妃陆陆续续在太监引领下,到怀庆殿指定位置坐好了。除了熊章之外,在郢都的王子都来了。他们分别是:二子熊通、三子熊耳、六子熊完、九子熊槐,十子熊迁、十三子熊楠。贵妃来了三个,分别是申贵妃、黄贵妃、姬贵妃。虽然是楚王自己家事,但相关的外臣也都来了。包括王宫卫士总统领景伯伦、太庙令成非、左徒屈突、太傅慎道、客卿公孙龙、祭酒令熊仪等,此外还有楚王商同辈和长一辈王室中人。殿内殿外一时间站满了人。

    不长时间,胪传侍卫大声喊道:“大王及王后驾到!”

    只见楚王商身着朝服与王后田氏在跪拜的众臣注视下,快步走向怀庆殿正北方向的宽大王座。楚王威棱目光扫向景伯伦。景伯伦连忙跪拜下来,恭声道:“令尹大人及十九王子已在殿外候命。”

    楚王微一颔首,道:“让他们进来吧!”

    景伯伦应了一声“诺”,回过头来对胪传侍卫一挥手,侍卫连忙大喊:“传令尹昭阳和十九王子见驾。”

    这时,殿外的乐师们敲起了得胜鼓,奏起了凯旋乐。在欢快的乐曲声中,令尹昭阳牵着十九的手缓缓走进大殿,后面跟着四个一等侍卫,六人到了大殿中央,齐刷刷跪拜下去。昭阳朗声奏道:

    “微臣昭阳,奉大王诏命,前往市南山拜见护国祖师市南子,宣谕王命,代王抚慰,高恩厚宠,宾主尽欢。遂迎十九子还朝,特此缴令,祝吾王福寿绵长,威加海内。“奏罢,六人礼毕起身,分立两旁。

    楚王商道:“爱卿辛苦了,特赐玉如意一件。”

    昭阳再次跪谢。楚王看向十九子,目光越发柔和,笑问道:“十九子熊接舆,今日还朝,寡人甚慰,你要什么赏赐呀?”

    十九再次跪拜在地。他今日穿着崭新的暗红色绸袍,腰系一条深蓝色蟒皮英雄带,黝黑的头发披散着,额头上扎一根红色的绸绳,精神抖擞,干净利落,一副少年英雄模样。十九面容激切,情绪激荡,语气略显哽咽的回道:

    “孩儿与父王一别数年,孩儿无时无刻不思念父王,今日见到父王,又激动,又兴奋,一时想不起需要什么赏赐。”顿了顿,又认真想了想,原来庄重的表情不见了,脸上露出一丝调皮的微笑,仰头又道:

    ”但是父王一定有很多好东西,待孩儿想起来了,父王再赐给孩儿,可以吗?”毕竟孩子心性,哪个八岁的孩子不喜欢礼物呢。

    王后与身侧的贵妃们捂着嘴都轻笑起来。楚王也笑着对王后说:“此事就交给给王后了,退朝后,十九子若有什么需要,你代寡人赐给他便了。”然后又对十九道:

    “父王知你师父市南子先生乃神通广大之人,吾儿学艺二年,可否学得什么神通?”

    十九答道:“师父并没有教孩儿什么神通,不过孩儿经过二年修炼,力气倒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楚王听了,略有失望。今天摆了这么大阵仗,很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要十九展示一下才艺,让众臣和王室中人对十九有所了解。若能技惊四座,效果将更好。其实,楚王期望并不高,哪怕是小露一手,也可稍稍应付一下场面。但十九却说没学到神通,难道市南子让十九跑到市南山玩儿了两年?不过,十九说长了力气,一个八岁孩子,展示一下力量也算是聊胜于无吧。于是,楚王对昭虎道:”拿石锁来,试试十九子的力量。“

    昭虎应了声“诺“,立刻吩咐手下卫士到校场去取石锁。

    不一会儿,几个侍卫搬来了三个大小不一的石锁,最小的石锁五十斤,其次八十斤,最大的一百斤。

    十九走到石锁前,歪着头看了一下,然后直接走到最大的石锁前,吸了一口气,一弯腰,瞬间已单手举起这百斤石锁。

    在场的大臣、王公贵族和侍卫都惊呼出声,尤其是以昭虎为首的侍卫们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五十斤石锁就是普通卫士平时训练用的,而百斤石锁就得需要有品级侍卫才能拿得动,而且平时训练,侍卫都是两手抓举。像十九这样轻松单手举起,除几个一等侍卫之外,其他侍卫是很难做到这种程度的。

    十九单手掂了掂石锁,随手放下,嘟囔道:“太轻了,有更重的吗?”

    楚王目露奇光,兴奋地问道:“吾儿能举起多重的?”

    十九道:“拿来二百斤重的。”

    楚王看向昭虎,喝道:“去拿来!”

    昭虎面现犹豫之色,二百斤?真的有可能吗?昭虎根本不相信。但是他还是吩咐手下侍卫按楚王的意见去办了,只不过,他又叮嘱了侍卫几句。

    又过一会儿,四个侍卫又抬来两个更大的石锁。原来,昭虎担心十九心中无数,为了避免十九出丑,他嘱咐手下去拿二百斤石锁的同时,又让拿了一个一百五十斤重的,作为预备。

    十九看都没看那小一点的石锁,直接走到最大的石锁面前,再次深吸一口气,低喝一声,单手抓住石锁,稳稳地举起了这个庞然大物,就像蚂蚁举起比自己身体大几倍的物体。这是一个极其令人震撼的场面!

    众人屛住呼吸,好久才“轰”地一下发出欢呼声。昭虎更是张着嘴,吃惊地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他也很难单手举起二百斤的石锁,况且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楚王大喜,大声道:“吾儿真乃古之恶来也!”恶来是黄帝时的大力士,据说力能拔山。

    十九微微一笑,对楚王道:”孩儿还学了劈空掌,愿为父王一试。“

    楚王问道:“如何试?“

    十九道:“拿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来。“

    昭虎未等楚王吩咐,便亲自出殿寻去了。他实在很想知道这个奇异的小儿还有什么了不得的绝招。

    木棒很快拿来了,十九让一名侍卫双手持棒在一丈之外站好。然后也没见他如何运气,一扭身,“腾”地跃起,这一跃有两丈多高。就在身体即将落下的一刹那,挥起右掌轻飘飘的向木棒击去。当掌与木棒还有三尺距离时,只听“吧”的一声,木棒突然段为两截。而十九也同时飘然落地,动作极为潇洒自如。

    楚王面向景伯伦问道:“景老爱卿,你是楚国有名的武者,不知十九子刚才用的是什么功夫,功力如何?“

    此时的景伯伦脸上露出的全是震惊之色,听到楚王的问话,一向镇定的他竟禁不住惊呼道:“这是炼气功法!是内气外放!小小年纪是如何练成的?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听罢,再次惊呼。而楚王满脸得意之色,扫视了一下大殿内众人,说道:

    “众位爱卿,十九子果然没让寡人失望。我楚人一向以武立国,而十九子年龄虽小,却神勇无比,是国之喜事呀。“。

    大殿内的众人听了楚王之言,一时间各怀心思,热烈的场面竟然迅即冷了下来。各贵妃和王子们艳慕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露出嫉妒之色。以景伯伦为首的武将们均默然沉思,而文臣们对大殿内刚刚发生一幕也迅速警觉起来,似有所悟。大殿竟诡异地静了下来。令尹昭阳看到气氛过于微妙,担心楚王因尴尬而恼怒,连忙出班奏道:

    “贺喜大王,十九子学艺有成,将来必能成为国之栋梁,我等定将用心辅佐,,不出十年,楚国定将出一位神勇无敌的大将军呀!”

    众人此时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出班上奏,内容大同小异,均是一些贺喜之类的表面文章。而且对十九子未来的定位出奇地一致,那就是把十九子定位在良臣武将上。

    楚王商心中冷笑不已,他何尝不知大殿内众人的心思。正如昭阳、景伯伦等资深大臣们所猜测那样,楚王商确有立十九子为太子的打算。在楚王商看来,能够未来担当楚国国君的必须是勇武之人,这也是他此前立残暴的熊章为太子的原因。除了熊章,其他王子都过于文弱,楚王商均不喜欢。而今,十九子横空出世,又是市南子弟子,若再认息妃为母,内有扶持,外有强援,再择一二心腹大臣辅佐,自己的身后事无忧矣!这也正是今天让十九子当众展示才艺的根本缘由!然而,现在看来,这宫内宫外能够支持十九子为太子的恐怕寥若星辰呀!而朝廷上掌握实权的大臣哪一个身后没有强大的宗族支持?一想到此,楚王商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不过,一贯强横的楚王商欲立十九子为太子的决心并不会因为众人的反对而有丝毫改变。

    此时,威严又恢复到楚王的脸上,他把目光扫向昭阳,沉声道:“十九子学艺有成,寡人甚慰,现在可以为他举行认母之礼了。”

    昭阳会意,连忙喊道:“为息美人御前赐座。”

    息妃早就躲在王座左侧帷幕后边了,她和紫燕透过帷幕的缝隙也早就看到十九了,十九比她想像中还要健壮英武,对这个义子内心中已经十二分的满意了。听到昭阳呼传,便袅袅婷婷地从帷幕后走出,来到御前行了跪拜之礼后便坐到王后的身侧了。

    十九好奇地看着这个娇美的女子,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就是父王为我找的养母?太年轻了吧?

    此前,市南子已经将生母郑姬二年前就已病亡的事情告诉了十九,十九一时无法接受,但也没有市南子想像那样哀戚不止。经过二年时间的修炼,十九的心智比以前要成熟多了,丧母之痛悄悄藏在内心深处,他不想让自己的痛苦影响到别人,更不想让别人总是怜悯自己。因此,仅仅几天时间,笑容又回到十九的脸上。市南子对此什么也没说,在他看来,这种痛苦谁也帮不上忙,总是要自己去面对,而且这本身也是一种磨砺。

    在十九的内心深处,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母亲已死的事实,总觉得自己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母亲那柔弱而又充满爱怜的目光会经常出现在十九的梦里,让他情难自已的大喊起来,几次午夜梦醒,悲戚之感会瞬间充满十九的全身,令他久久不能继续安睡。只有每天从清晨开始的修炼,才让他有了充实的感觉,稍稍减轻心中的压抑。

    因此,当昭阳把认母之事告诉她之后,他内心十分抗拒,也十分反感,若不是师父厉声叱责,十九倔强的脾气就要在昭阳面前发作了。就在昨天晚上,市南子担心十九回宫之后会有失礼之举,还再三叮咛。告诉他,楚王在宫中为他选了个养母是好事,是关心他、爱护他,多一个人的支持和帮助,为什么要拒绝呢?十九听了师父的话,恶劣的心情有所好转,答应师父自己一定不会在众人面前失礼。令十九诧异的是,一向寡言少语、平静淡漠的师父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这可与师父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啊。不过,正是因为这种反常,十九才把师父的叮咛真正放到了心上。楚王看着表情变得沉郁的十九,一向冷酷的他,竟然有了怜惜之意,柔声道:”吾儿不幸,你的母亲郑姬二年前因故早逝,此事想必你的师父已经告知与你。你年龄尚幼,孤苦无依,寡人为此替你选一贤良之母,不知吾儿意下如何?“

    十九点点头,压住内心的激荡,声音略带哽咽道:”但凭父王做主。“

    楚王目光转向众人,郑重地说道:”寡人爱妃息氏端庄懿肃,慈孝仁和,深慰寡人之心,特加封为贵妃。十九子年幼丧母,其情可哀,寡人特准息妃认其为螟蛉之子,已竟天伦。即日颁发此昭,以告天下,望众臣工一体凛遵!”

    众人躬身,齐声应诺。

    楚王再次转向十九,喝到:”吾儿还不快过来行认母之理。”

    十九走到息妃面前,叩拜下去,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息妃,却再无动静。

    一旁的昭阳轻轻催促道:”快称母妃,以全认母之礼。”

    然而,此时的十九看着笑逐颜开的息妃,生母郑姬柔弱的面容却一下子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瞬间冲垮了十九的淡定。一股强烈的悲意不断地在胸中激荡,泪水不可遏制的在脸颊上流淌下来。”母妃”二字却再也说不出口来。

    楚王见此情景,原本略有笑意的脸上迅速阴沉下来,喝到:

    “逆子不可无理!”

    息妃看到十九情绪突然大变,不禁花容失色。聪明的她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面对泪流满面的十九,全是心疼和难受,如果不是在大殿里,她一定会把这个小男孩搂在怀里给予安慰和爱抚。全没有想过十九给她带来的尴尬和难堪。

    看到楚王商的满脸怒容,息妃连忙站起身来,在王座前跪下,颤声道:”大王息怒,十九王子思母心切,哀伤过度,因他年龄太小,无法控制情绪,大王一定不要苛责!妾身作为其母,愿代子受罚。”

    昭阳连忙奏道:“大礼已成,十九子鞍马劳顿,应速速回宫休息。”

    楚王见此,只好无奈地说道:“赐息妃与十九子碧游宫居住,另赐十九子三等贴身侍卫十名,铁甲军三百名,以用于十九子出行护跸。十九子身体不豫,着息妃即刻引领十九子回宫休息,着宫内医官前去诊视。”

    息妃手牵着神情恍惚的十九,向楚王商跪辞后,迅即离殿回宫了。

    而迎子大典至此也草草收场,各王子贵妃、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各怀心思也都纷纷散去。

    唯独令尹昭阳在楚王商的暗示下,随其来到了寝宫。君臣落座后,楚王目含深意地看向昭阳,沉吟许久,然后幽幽问道:

    “令尹大人,寡人待卿如何?”

    昭阳心里一紧,连忙答道:“恩重如山,位极人臣,不胜荣宠。”

    楚王目光灼灼,斩钉截铁地说道:“寡人意欲立十九子为太子,以慰国人翘首企盼之心,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昭阳沉默一会,并不看楚王灼灼目光,缓缓地问道:

    “不知大王可与一二心腹重臣商议过此事?”

    楚王道:“正想与爱卿商议,其他人尚未知悉。”

    昭阳道:“恕老臣直言,此事大王尚需仔细斟酌。十九子固然神武,但年龄尚幼,成人后性情如何,尚未可知。春秋以降,纵观各国兴衰,凡立嫡以长的,无不国泰民安,而废长立幼的,多有祸起不测。”

    楚王道:“熊章最长,难道要恢复其太子之位吗?”

    昭阳道:“熊章已失民心,当然不可再用。而二、三、六等子出身卑微,才能平平,又是熊章一党,亦不可用。唯九子熊槐儒雅端肃,胸怀天下,又是王后义子,可视为嫡出,乃太子不二人选,万望吾王明察。”

    楚王道:“熊槐文弱,寡断无谋,乃志大才疏之辈,寡人不喜。”

    昭阳道:“文弱未必无福,寡断尚有谋臣。老臣以为六子非是不堪,只是缺乏为政经验,用心锻造,必成大器。”

    楚王勃然道:“十九子龙姿日表,天纵之才,何以不可?”

    昭阳叹道:“郑伯乃十九子外祖父,郑氏一案牵连甚广,若立十九子,各大家族和众臣恐难心安。”

    楚王默然不语。

    昭阳又道:“老臣倒有一法,或可解王之惑。”

    楚王问道:“何法?”

    昭阳道:“可在楚宫才士殿设立宫学,除熊章外,其余王子均可到宫学学习,各大宗族亦可从后辈中选派少年英俊一起入学。一方面为国家培养人才,另一方面也可观察诸子品性。若有王子与十九子相谐,文武互补,太子之选就可以确定了。十九子有征伐之能,又为什么非得成为国君呢?若有与其可成为莫逆之交的国君,岂不是两全其美?主持宫学的太傅,文有慎子,武有尉缭,二子均是天下贤良之士。若能如此,参加宫学的诸子前程,老臣可是期待的很呢。”

    楚王沉默许久,然后叹口气,略显疲惫的挥挥手道:

    “寡人累了,爱卿先退下吧,此事容后再议。”

    昭阳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悄然退去。

    楚王终于未能做出决断。因为,从迎子大典的第二天开始,奏章突然纷至沓来,内容惊人的一致,就是举立太子。昭、屈、项、叶四家共举九子熊槐,景、斗两家及五城城尹共举废太子熊章,一时间上下汹汹,朝野震荡。

    一向杀伐决断的楚王退缩了。他感觉自己真的老了,面对众臣坚决反对十九子立为太子的声浪,他连愤怒之心都没有了。阴郁的楚王商在宫中踱来踱去,终于他停了下了脚步,喝来昭虎,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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