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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敢问路在何方

作者:北山有神仙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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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顿好青面鬼,阎小楼扛上黑熊,跟县城绕了大半圈,才终于在好心人的指点下,将臭烘烘的庞然大物,换成一小袋雪花纹银。

    回去的路上,心情大好的少年先是帮阎春雨置办了两身衣裳,然后,就让八九个泼皮给围了。

    今时不同往日,向来只会挨揍的阎小楼小试牛刀,便将一伙人收拾得哭爹喊娘。

    一来一往间,天色悄然暗沉。架不住青面鬼盛情相邀,两人多多少少用了些饭菜,便在东、西两厢留宿下来。

    仰面躺在炕上,初入天元境、体力异常充沛的阎小楼也没那么多觉可睡。

    敲了会儿肚皮,他忽地阖上眼睑,意识随之一沉。

    神府之中,雪白的卷轴徐徐展开。

    阎小楼凝神静气,试着往上贴了贴。

    所及之处,竟只有空空荡荡一片虚无。除了题头那四个古拙、方正的黑字,再难寻得半分端倪。

    十方诸天?听着是挺唬人的。可追根究底,不过是一卷白轴而已,看得见、摸不着,拿来写写画画都成问题。

    这有什么用?

    暗暗鄙弃一番,他侧过身,往左边躺一躺,翻到右边,在右边躺一躺,又翻回左边。

    烙饼一般折腾了半个时辰,他“蹭”地坐起来,直奔西厢房。

    相比于他的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阎春雨还是比较谨慎的。

    两扇门扉从里面闩着,推不开。招呼一声,也没人答应。

    阎小楼二话不说,抽出匕首,干脆利落的往门缝一楔,直接将木栓挑成两截,抬脚就进。

    月色如霜,阎春雨眉目低垂,安然入定。瞧那架势,就算天塌下来都不带理会的。

    眼中掠过一丝讶然,阎小楼拎着把椅子,咣当一声坐到他对面。二郎腿一翘,一等就是一整宿。

    拂晓,迷蒙的天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朦胧。

    阎春雨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一抬眼,就见阎小楼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

    阎春雨瞳孔微缩,惊则惊矣,面上却不动声色。

    全无表情地对视片刻,阎小楼托着下巴,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在干什么?”

    阎春雨眉峰一紧,以为少年故意消遣他。却见阎小楼放下胳膊,趋前就教道:“修炼吗?在练什么?”

    狐疑的看了他两眼,阎春雨心念一动,翻手亮出本书来。

    惊异于那一拃浓黑,阎小楼也没想太多,探手一接,随即就被其阴冷、滑腻的触感给震住了。

    指尖游走,一只只双目空洞、表情扭曲的鬼怪在蛇皮般的封面间交错浮现。捋着那一行熠熠生辉的暗金色铭文,他低声念道:“一十八转幽冥诀。幽冥……”很明显的迟疑了一下,少年正色道,“哪来的?”

    时至今日,仍对修仙一知半解的阎春雨并不清楚,阎小楼关心的症结究竟在哪,只好按着自己的理解,尽可能明晰道:“雷火之后……”伸手点了点太阳穴,“它便在这儿了。”

    若非先一步发现了那块玄而又玄的空间,寒霜剑认主之时,他也做不到如臂使指、收放自如。

    听了他的描述,阎小楼沉吟一声,且惊且喜:“这么说,你也得到了天赐?”

    “天赐?”

    阎春雨以武立身,每一分修为,都是他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得来的,对于不劳而获有种天生的抵触。

    阎小楼不明就里,一门心思解释道:“修士求道,有四个劫数注定是躲不过的。元劫、三九雷劫、六九雷火劫、九九雷火心劫,每一劫既是挑战,也是机遇。若得天道所眷,便会赐下灵物。这个……”屈指在书上叩了两下,他坦陈道,“上面有‘幽冥’二字。如果我没猜错,指的应该是鬼道。你是尸,修鬼道,似乎……”

    稍一迟疑,阎小楼很痛快的卸下忧虑,转而轻松道:“不过,既然是天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从他手中收回秘籍,大概认识到自己是何身份的阎春雨不再想着自欺欺人,定了定心,即决然道:“你说的尸,是僵尸?”

    神异鬼怪,坊间多有流传。虽然不能尽信,却也不算凭空臆断。

    听到他把“僵”与“尸”混作一谈,阎小楼是打心眼里不高兴,急赤白脸地将两者的区别详细解释了一遍。

    而对阎春雨来说,僵也好、地尸也罢,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所有殊异,只在于哪一个看起来更像怪物,哪一个可以装作自己不是怪物。

    自苏醒那一刻,便积压心头的反感与怒意第一次真正外泄,他冷笑道:“所以,你挖了我的坟?”

    死人不见二遍天,今时今日亦非他所求,阎春雨自然有资格恼火。

    向来胆小如鼠的阎小楼瞪着眼睛往后一闪,畏畏缩缩、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是大师兄把你从天一门带回来的。我、我……”哼哧半天,他小声道,“真不是我。”

    挖坟掘墓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这回是与他无关,可给阎春雨烙骨的,还能是旁人吗?

    阎小楼解释不了,干脆咬死了一点不松口,反正不是他就对了。

    敏锐的抓住关键词,阎春雨没有深究谁对谁错,而是皱眉道:“天一门?”

    他死在铜人庄后山,怎么会被葬在天一门?

    关于这一点,阎小楼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天一门和阎春雨根本毫无瓜葛,怎么就成了他的安息之所?

    摸不着头绪,他索性信口胡言道:“也许是天一门的人不忍心让你暴尸荒野,就把你带回去安葬了?又或者,是大师兄无意间发现了你,就顺手和那些尸骸放到了一块儿?”

    前者,非亲非故的,谁会捡一具尸体回家?后者,那就不好说了。

    是与不是,也并非他俩嘴皮子一碰就能决定的。再怎么纠结都不会有任何结果,阎春雨话锋一转,问道:“日后,你有何打算?”

    阎小楼微微一怔,双手交叉往脑后一枕,摇头道:“不知道,没想过。”

    “不回尸王谷?”

    “不回!”

    阎小楼答得斩钉截铁,阎春雨追问道:“为什么?怀璧其罪?”

    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阎小楼失笑道:“你想哪去了?天赐嘛,仅限于天知地知我知,外人无从觊觎。至于你……”

    “地尸虽然罕见,可一旦烙骨,你我的魂魄便已结成一体。即使我愿意自伤经脉,你也承受不住反噬。届时残魄飞散,谁也落不着好。”阎小楼悠然道,“我们尸道一脉,从来没有怀璧其罪、杀人夺尸这一说。”

    他这么一解释,反倒越描越黑,阎春雨追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肯回去?”

    阎小楼气息一窒,支支吾吾道:“师父说,不许我烙骨,不然就叫我好看。”

    木已成舟,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他师父再是不近人情,还能把他怎样,至于吓得他连宗门都不敢回吗?

    对此,阎春雨深表怀疑。

    不愿牵扯更多,阎小楼刻意道:“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喉结微动,阎春雨欲言又止。

    心思一转,阎小楼试探道:“你想回铜人庄?”

    目光一低,阎春雨也想知道他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想知道他妹妹在哪,想看看她……

    阎春雨不说话,其意却不言自明。

    “行,就去铜人庄。”爽快的拍板定案,阎小楼伸了个懒腰,转身朝向窗户,轻叹道,“天亮了!”

    “走吗?”

    没有与青面鬼作别,两人迎着霞光,轻装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