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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约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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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平城,楚国政事堂。 [

    楚国外宫乃是皇帝处理政事之处,由御书房出,东北方向上以青石铺出条一人多宽的路来,沿途遍植高大的女贞树,那树影扶疏之处,一座式样古朴的亭阁便是政事堂。

    此时正是京兆牡丹花期,这政事堂前,魏紫开的正是热烈,将这颇有几分隐逸味道的厅堂,带出几分人间富贵之意。

    “圣人,冯刺史来了。”刘元立在堂前廊道上,微微躬身,一瞥之间,皇帝端坐上,这帝国的权臣,则依次在他左右坐着。

    “宣。”纳兰瑞的声音传来,那声音轻缓,带着几分浅淡笑意。刘元便对着冯仁微微一笑,打起竹帘,引着他缓缓入内。

    “臣,冯仁叩见圣人。”冯仁低垂着眉眼,缓缓拜倒在堂前书案前,绛红色官服袖袍宽大,随着下拜的动作,铺展于堂上的竹色地板之上。

    “平身。”纳兰瑞的声音含着笑意,温文尔雅亦如他的模样,“赐座。”

    “谢陛下。”冯仁起身时,眼角余光缓缓扫过这堂上众人。纳兰瑞跪坐在堂前正中,他左右各设了四席。苏晋居左,他身侧郑铎、沈端、乔安亭依次排开;玄昂居右,他身侧坐着萧虞,王钰,并太府谢眺。

    显然,楚国最有权势的人,此时皆在这政事堂中。堂中地板之上,女贞树的影子,被那日光一照,正摇曳着。

    刘元在那女贞树影之前为冯仁设了一席,冯仁于是端坐在这堂中,午后日光正透射在他肩上。

    “冯仁,你可知道,朕此次召你入京,所为何事?”一袭玄青色常服的纳兰瑞,唇边含着温润笑意,只周身威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臣斗胆揣测。”冯仁微微躬身,道,“陛下欲以雍州为先,先行括隐。”

    纳兰瑞朗声一笑,却是偏过头,对着左侧的苏晋道:“安国公确实给朕,举荐了一个明白人。”

    “臣不敢。”苏晋也微微一笑,缓缓转过身子,看向堂中的冯仁。冯仁触到他的眼光,便颇是恭谦地微低了头,并不与之对视。

    沈端却是冷哼一声,道:“刺史大人既然知朝廷有括隐之决心,想必也有自己的一番章程了,不妨趁此机会,与我等讲讲?”

    郑铎的目光从沈端脸上划过,叹了口气,又落回堂中的冯仁身上。冯仁向着沈端方向微微欠身,才正对着纳兰瑞道:“陛下。”

    “爱卿但说无妨。”

    “谢陛下。”冯仁微微一笑,谦恭之姿却也儒雅,“臣以为,括隐一事,不易操之过急。括隐,牵连甚广,需得有完全的准备。在括之前,陛下需先清隐。”

    “清隐?”纳兰瑞微微一笑,道,“说下去。”

    “臣以为,应先对州县所辖的全部土地,予以登记造册。可先不问主人,只将州县境内所有可供耕种的土地,一一记录,核算土地大小之后,与州县登基的名册对照,即可知悉,何为隐田。”

    “豪强富户若是有隐田,岂是那样容易就能叫你核算记录的?”玄昂皱了皱眉,道,“冯刺史可有想到,即便是做了这土地册子,与名册对照的工作,亦是极耗时的事情。”

    “玄大人容禀。”冯仁点了点头,道,“造册自然困难,但括隐之难,也正是在此。别无他法,那便只能迎难而上。至于与名册对照,其实实际操作,未必真要与录册子分开来做。录册子之时,那寻常农户的土地,便可也随之登记。毕竟,有隐田的俱是豪强富户,那田地的大致方位,只需询问当地百姓,便可有个大概的念头了。”

    “既然说到这名册,我倒也想问一句,这名册由何人来录,是州县自己,还是另选他人?”郑铎点了点头,又问道。

    “郑大人。”冯仁唇边露出丝苦笑,“不瞒您说,隐田一事,亦涉及吏治。名册记录自然要以州县为主体,但,下面的情况,也十分复杂,还需朝廷派人监督。”

    至于下面的情形如何复杂,冯仁却是说的颇为含糊。但在座诸人,皆是一清二楚。刺史知州,如何不知自己所辖州县的隐田情形,但多半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难保他们在制作名册时,会不会动上什么手脚。

    “朝廷派人?”沈端又是哼了一声,“户部哪里有这样多的人手?”

    苏晋自冯仁开口,便一直微眯着眼,细细观察着他,眼角余光还不落瞧着纳兰瑞。纳兰瑞听得沈端这话,面色一时沉了几分,便是那儒雅笑意,也淡的微末,显然是被他这几次三番弄得十分不喜。

    沈端本就是世家里对括隐一事反对的最为激烈之人,兼之他又是户部尚书,括隐一事,自然是要户部牵头实行,还少不得他的支持。

    沈端亦是个顶顶聪明的人,瞧着纳兰瑞此事上一改往日温和作风,显出了势在必行的架势,便也只得顺势而为。可他却又似故意的一般,将他那几分不情不愿隐隐表露,虽未写在脸上,可纳兰瑞如何不知。

    苏晋却是递了个眼神给下的乔安亭。乔安亭参涉此事确实不多,也摆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接到苏晋这眼光却是一愣,却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乔安亭在这一众人中,其实说话的分量并不重。他论年纪,不过二十六岁,比苏晋小了两辈,便是堪堪与他算是平辈的王钰,现如今也有三十五岁了。

    “陛下,臣也有几句话讲。”乔安亭叹了口气,却也仍是微微一笑,瞧着纳兰瑞。

    纳兰瑞被他一岔,心情倒是和缓几分,便也微笑着道:“安亭你但讲无妨。”

    “陛下,近日来,括隐一事,确实在京城颇多议论。”乔安亭点了点头,环顾堂上众人,“白鹿书院的学子前日还专程请我过去,便是开坛,争辩此事。倒是有个学子所说使臣印象颇为深刻。”

    “哦?可是说了什么。”

    “他提及,括隐一事不可全国同时铺排开来,应是各州县依次而为。有先行者,亦有后行者。似雍州并中原四州,临近京畿,便于把控便可现行。清原乃龙兴故地,可押后行之。至于陇西,则情形更为复杂,更不宜操之过急。”

    “臣以为,若是逐层铺开,那人手一说想必便不成问题。”

    “安亭所言,甚是在理。”纳兰瑞点了点头,“逐层铺开,虽是耗时稍久些,但确实可见成效。朝廷亦可分派督查,亲随此事,便也少了底下浑水摸鱼的可能。”

    “乔大人可能与我等说说,这位士子,是何人啊?”王钰微微一笑,说了今日第一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