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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流光易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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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峤的行为便是称作为一种几近疯狂的幼稚也不为过,他飞蛾扑火般的想要凭一己之力给受辱的范梓萱报仇,因着黄金发被抓紧淞沪护军监狱的前车之鉴,他已经是看明白了民间势力再如何猖獗,终究是应一句古话,民不与官斗。

    所以,他选择了最愚蠢的参军,想要一步一步的把别人踩在脚底下,可是却是自己命丧黄泉了。

    逝者已去,知闲是断然不能再给黄金发添堵的,为着范梓萱的事情,黄峤生前不知道跟黄金发吵了多少次,如今人都不在了,又何必去将真相告诉黄叔叔让他白白生气?

    她闭了下眼睛,慢慢的蹲了下来。

    知闲在黄公馆一直没见着付萍,黄金发在静养,许是沉在丧子的悲痛中,人也一天天的消瘦了下去,竟是隐隐有些一蹶不振的趋势。

    这天知闲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回到上海已经三天了,竟是连付姨一面都没有见到,而黄公馆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她的去向,要么是支支吾吾,要么是完全什么都不晓得。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不知为何,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打定了主意,知闲便去了百乐门,慕姐见了她笑的很是花枝招展:“呦,这不是咱们小知闲嘛,打日本回来了?你不来百乐门倒还正常,毕竟是个知识分子,可是你付姨怎么也好些日子不来了?”

    旁边有一个悄悄儿的戳了戳慕姐,慕姐拍了一下手:“哎呦,你瞧,我给忘了。”

    她说完又状似亲密的拉过了知闲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好安慰安慰你付姨,黄家大少爷一死,老爷子少不得不痛快,受些委屈也是肯定的,可是他待你付姨怎么样,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吃一时的亏算不得什么的。”

    “你付姨是个通透的人,可就是在情事上不开窍。既然已经跟了黄老大了,旁人再好也不该是藕断丝连的···”

    知闲瞧她越说越没谱,本想打断她,听她说完这句话却是一顿。旁人?

    慕姐看出了知闲的疑问,叹了口气道:“我猜着她也要瞒着你的。有一个大高个儿,不常来,来了便直奔后台找你付姨,就连你付姨离开百乐门以后,两个人也常常在后台那儿见面的。”

    想起两年前送别赵宛若那一回看到的那个疑似付姨的背影,知闲谢过慕姐便匆匆离开了。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去问黄叔叔。

    黄金发这么些天头一回下床,正在花园里打拳,见知闲来找他,便慢悠悠的在长椅上坐下了。

    他一下就猜出了知闲为何而来,只苦笑着说他这大半辈子大风大浪什么都见过,只一个丧子还垮不了人,但是再加上付萍的离开,真是让他如遭晴天霹雳。

    黄金发虽然是个粗人,却也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当初与赵氏不过是为着父母之命,后来遇上了付萍,才算是真正体味到真正的两个人心意契合。

    “你回国前中正来看过我,你付姨好似是很在意这个事情,”黄金发顿了顿:“那收徒的条子,我暗里给他送过去了。我瞧着他言辞之间倒也还是很客气的,也就没把你付姨的话往心里去。”

    “谁知道她断不肯再呆在公馆,倔的跟驴一样,给我闹了个不辞而别。”

    中正,是那位蒋先生吧。

    知闲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她的猜测,竟都是真的吗?

    为什么回到了上海,她还是有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知闲下定了决心,想着第二天去赵公馆找赵宛若问问明白。

    一清早她刚出门,却是听到了报童清脆的吆喝声穿巷破雾而来:“号外号外,苏联政府抗议对使馆的突袭搜查!”

    知闲叫住他,买了一份报纸。

    那孩子也是个眼尖的,瞧见知闲关心这个事情,抬头道:“您是刚留洋回来的吧?前不久北平那边带兵搜查了苏联的大使馆,”他瞧了瞧四下,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里头搜出了不少宣传共产主义的书刊文件呢!”

    许是少见有人有耐心这么听他说下去,小报童又道:“还逮捕了十几个在使馆里头的俄国人和中国人呢!”

    知闲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几乎要站不住了。她拿着报纸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一字一行的读着。

    苏联政府抗议这次搜查是空前未有的、公然践踏国际法基本原则的暴行,北平方面对此不理不睬,相反,还将从中搜来的文件一一影印,分别送到新闻界和其他使馆,以此来证明苏联准备“****”中国的阴谋。

    中国方面已经通过了草草的军事审判,把被捕的共-产-党-人枪毙了事。

    报上并没有将被捕人员的名字一一列出,然而付萍的名字确实在第一个。

    初秋的街头,知闲只觉得身子都凉透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再抬脚的时候竟是一个趔趄险些被自己绊倒了。

    她要去北平!

    不管付姨如何,自己都要见到她再说。

    北伐以后,中国的天地就已经换了,往日里她一直觉得政治这种事情避而远之,可是现在却是切切实实的牵扯上了断不掉的关系!

    知闲没有告诉黄金发,只说自己学校那边有教务要处理,得离开上海一趟。黄金发向来对她是不多干涉的,也就表示了一下自己知道了。

    黄叔叔没有看报的习惯,许是接连遭受了这些打击,风头也大不如从前了,关注外界的兴味也不比从前那般高涨。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去叮嘱些什么了。

    当天晚上知闲便坐上了前往北平的火车。

    她不是第一次坐火车,先前都是混混沌沌的,现在却是心思清明,丝毫睡意也没有。她不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说什么付姨肯定会没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清晨的北平火车站人影稀疏,不远处却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围观些什么。

    知闲本无心去看,却在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以后停住了脚。

    “我下棋几十年,还比不上你个后生小子了?”

    “老人家,既然敢下棋就要敢认输,这,这不能以年长论英雄啊。”

    听得出对方满满的无奈语气,知闲沉重的心也不由轻松了一下。

    “六年前有幸与您对弈,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初给我念的十诀中的首要一条?”

    知闲站到了棋盘旁边,笑意盈盈的道。

    段骐抬起头,指了指知闲:“怎么不记得?不得贪胜!”

    知闲眨了眨眼,段骐回过味儿来,起身离开了棋盘。

    “你这丫头怎么到北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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